“真的要走吗?”
清晨,光从窗外探进去,撒在清香的古木上,撒在乱做一团的床铺上。
齐庆望着怀里的人,目光中满是不舍,一夜的疯狂让他彻底与这个女人难舍难分。
他有些?哽咽,又问花鸢,“可以不走吗?”
花鸢轻轻将他推开,起身去找昨夜被扒得乱七八糟的衣裳,寻了好一会才把衣衫逐一穿上。
齐庆半坐起身,别过脸不再?看她,那火辣的充满挑衅的身姿时时召唤着他,现在却?要说别离,他在内心深处煎熬着,也?伤感?着。
“花夭虽毒,我却?是她捡回来的,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利用我们帮她敛财,可我毕竟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娘。
现如今聂欢跟叶澜双都要对付她,她四面楚歌,应该也?不好受,我得回去。不帮她,就想尽点仁义道德。
我不会让你等太久,会回来的。”
她的脸上绽放着美丽的笑容,一夜过后,变得越发妖娆。
齐庆盯了她半响,递给她一块令牌,“不论?你何时归来,我都等你。倘若遇到危险,凭此牌去药仙谷,我随叫随到。”
琥珀般的令牌,里面镶着个“庆”字。那是他药仙谷少谷主?的标志,亮得闪闪发光。
花鸢接过,小心翼翼放进兜里,眉开眼笑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
她把自己带了多年的狼牙扯下,泛着雪白?的光,“礼尚往来,这可是定情信物?,我不在这些?时日,你不准沾花惹草!”
那厢接过,眼眶通红,他说:“在齐某心里,姑娘已是世上最美的玉,怎还容得下他人。我会一直等你!”
两人在客栈告别,花鸢出?房门后便朝对面酒楼看去,心说那两人昨夜到底喝了多少,隔着街道都能听到响动,这会终于安静了,不会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罢?
她急急忙忙赶到血凝宫集合地点,被眼前之景怔得头皮发麻。
无数参天大?树被拦腰斩断,周遭满目疮痍,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,地上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,泥土上的血如被滂沱大?雨洗劫过,踩上去是软的。
都是血凝宫的死士,是谁干的?能一次性杀这么多人且手段如此残忍,究竟是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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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鸢走后,密林中走出?一人,依旧文弱,依旧爽朗,只不过那双眼睛,再?也?没有昔日的明亮。
他眯眼往身后看去,扯开被捆之人嘴上的烂布,轻声道:“你有个好女儿?所有人都弃你而去时,只有她还向着你。”
花夭虽然落入他人之手,嘴角血迹也?尚未干透,脸上的傲慢却?丝毫未减。
“燕行!本以为你是只猫,不曾想却?是条恶犬。,”她冷哼,“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身不人不鬼的武功?”
“不人不鬼?”,燕行一脚踩在花夭的手上,面对她扭曲的面容,他笑了起来,“这么多年,我便受够了你。现在你的报应来了,好生享受。照我说的做,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、痛不欲生!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,花夭冷笑,“该不会痴心妄想到聂欢会回心转意吧?别做梦了,你不是他的菜。”
燕行听罢,垮了脸,他拂袖一挥,一只黑黢黢的东西当即钻进花夭嘴里。
她捂着脖子干咳许久,怒道: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别忘了你身上的剧毒,没我的解药你也?死路一条。”
燕行配合她做出?害怕的样子,而后狠狠捏着她下巴说道:“就你那破东西,也?想毒我?痴心妄想。”
他用力将人甩至一旁,“通知所有守宫的部下来与我们会和,并?宣告将宫主?之位让于我!”
花夭四只被不知名?的绳索捆住,毫无还手的机会,她狼狈地看着眼前人,“事到如今,还用我多此一举?我不昭告天下那位置你就不要了?”
当然要,可是他现在需要的是死心塌地的心腹,而不是心口不一的叛徒。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支配,他只能铤而走险,成败在此一举。
什么食欲毒,早在数月前齐庆替他解毒那次他便记下了方子,燕世雄寻便天下,终于配到他的解药。即便不能一模一样,也?能除去体内大?半毒素。
至于剩下的……他现在这幅身躯,还有什么毒能侵入?什么毒都只会被它们所吞噬。
昨夜他在那间客栈外站了一夜,精神再?一次受到了凌/辱。他们打情骂俏,他们相互依偎,聂欢每一声叫唤,都像是刺在燕行身上的刺刀。
他守护他这么多年,最后却?为他人做了嫁衣,他真的好恨。恨自己这么多年无声无息的守候,恨没有早一点向聂欢袒露心声,更恨现在霸占他心上人的叶澜双。
开弓没有回头箭,从他计划着一步步瓦解叶澜双那一刻起,就不会只是一汪清水。
花夭见他失神,讽刺道:“以你的睿智,不在叶澜双之下,称霸四方只是时间问题,你何需为了个男人沦落至此,真是不堪重用!”
燕行侧目看去,嘴上虽笑着,眼里却?如死水。只闻风声呼啸,忽然之间电闪雷鸣,他拍地而起,转眼便有黑压压的毒蝙蝠和无数毒虫围着他,天空霎是黑了大?半,像无数黑云汇集在一起,缓缓向远处飘去。
花夭被像片落叶被狂风卷起,被黑暗吞噬在天际。
空气里回荡着燕行轻飘飘的“你懂什么情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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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欢这一觉睡得人事不省,醒来时手掌上裂开的伤已被人重新?包好。他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回到家的,又是怎么躺在叶澜双的床上的。放纵过后的代?价,就是全身酸痛!
叶盟主?端着食材进门,两人对看片刻,那厢勾唇微笑,把东西放在床边,“你醒了?”
聂欢手贱把‘猛虎’的下巴捏过来端详须臾,眯眼道:“你怎么做到床上大?狼狗,床下小奶狗的?瞧你这样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是我欺负你。”
叶澜双歪头躲开他,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愧模样,
“呵呵,装,继续装。”,聂欢凑近,笑道:“原来你喝醉了是这样子,叶盟主?多威武,要不下次那啥……你再?喝点?”
见他脸色一变再?变,心说这也?不是第一次撩拨,不至于吧。
外间忽然传来几声浑厚的咳嗽,紧接着便有人说:“那个……双儿,你们既然有事,为父明日再?来。”
聂欢:“…………”
这这这这这都是什么破事,他瞪向将笑不笑的人,低声抱怨,“你爹在外面怎么不早说,丢死人。”
叶澜双给他穿外袍,俯身对他耳语道:“昨晚已经丢过,满大?街无人不知。”
“………”,狗男人。聂欢脸上难得爬上一抹红晕,烧得那叫一个残阳如血。
两人穿戴整齐走出?去,叶枫没太敢正眼他们。只问了聂欢一些?简单的“可还住得惯?”
“饭菜可合胃口?”
“风景可还宜人?”
“你两到底谁是那啥………就是谁在上面?”
最后一问聂欢口中茶直接喷去院子里,绕是叶澜双那种淡定的人也?捂嘴咳了半响。
“你们爹我呢,也?不是腐朽之人。那些?男女结伴的,很?多都会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。我呢,只希望你们过得开心,过得顺畅,其余的,无需多虑。”,叶枫一本正经说着。
聂欢却?停在“你们爹”三个字上,雀跃,激动,兴奋……说不上来,总之心里很?暖。
叶澜双笑得真诚,而后侧头对他爹道,“谢父亲。”
叶枫白?眼:“说得若我不成全,你就能听话娶妻生子为叶家开枝散叶似的。”
“不能!”,叶澜双答得很?干脆。
这时聂欢笑道:“我有儿子,以后可以姓叶,不妨碍叶家开枝散叶。”
“你有儿子?”,叶枫满脸错愕,看了看自己儿子,又看了看他,问:“跟谁生的?”
聂欢:“别人生的……”
“跟别人生的?”,老头把儿子拉到一旁,一阵嘀咕,“你说,这都是什么事,人孩子都有了你还什么都没有,这不公平啊。”
“他的就是我的。”,叶澜双语气平和,并?无任何情绪波动。
叶枫更急,聂欢忙解释是自己数月前收养的,当时叶澜双也?在。
叶老先生这才觉得心理平衡,不然还以为自己儿子被带绿帽子了。
三人正说着,底下人匆匆来报。说燕行与花夭在城外血战,诛杀其部下数十人,花家母女现在已被他掌控。
这之后回报之人支支吾吾,看了眼叶盟主?,没敢继续说下去,只说字刻在城外的树上让他们自己去看。
两人赶去,聂欢只看了个开头,树便被叶澜双一掌拍得粉碎。
大?概内容是:“纵使你把道理说得很?透彻,可我依然爱你如初,我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,聂欢,我爱你………”
聂欢见姓叶的闷不吭声,正想去表明立场,还没开口,就听叶澜双道:“风吟,吩咐下去,找到浓情吴翼,当场绞杀。另,出?江湖令,围攻血凝宫,提燕行头来见我!”
澜双剑阁的门徒听罢,纷纷游走于四方,一场恶战即将来临。
“我出?去一趟。”,聂欢话落欲走,被人伸手拽住。
他解释道:“燕行现在是黔驴技穷,他唯一威胁我的筹码只有桃园!我去确认一下,那里是否安全。”
叶澜双没松手,目光炯炯道:“你非救世主?,做到这个份已然仁至义尽。若你现在出?去,就等于告诉他,那里是你的软肋。”
聂欢摇头微微一笑,“我不是救世主?,也?不想做救世主?。但是双,那里是我精心打造的梦幻之境,这些?年我看着它从荒凉到现如今的水郭山村,我见证了多少走投无路的人在那里安居乐业,我也?目睹了多少有情人在那里日出?而作?日落而息。
就好比我的另一个家,我把它视做心中的乌托邦,希望有朝一日,能与自己最爱之人在那里长相厮守。”
“我曾觉得那里百般无聊,既不能很?好地吃,也?不能很?好地玩。可自从确认未来是你以后,我就想……带你去,在那里……建个家。
倘若你愿意……我……”
“我愿意!我愿意的!”,叶澜双将他揽入怀中,“我陪你去。”
当天夜里,他们简单收拾行李,离开了扎西部落。
如果燕行把桃园作?为最后的筹码,定会不惜一切代?价占领那里。所以叶澜双把小部分人调去血凝宫,大?部分跟着他们去追燕行。
他们策马穿过无数密林,走在漫长而古老的茶马古道上,月如钩,夜如霜,只有马蹄的声音。
待马慢下来,聂欢问:“你是不是想问,我既对燕行无意,之前为何要阻止你杀他?”
叶澜双摇头,“不问,也?知道。”
聂欢:“我得知当年一切皆是燕世雄所为时,确实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,可那晚你跟我说我父母或许没死后,我的杀意便没那么重了。
燕行这个人,我始终不敢相信,那个追随了我二十多年的小跟班,曾经是那样天真无邪,却?不知他心里竟默默藏着这么多事。
我之所以不杀他,或许是还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吧。”
“他跟花夭是狗咬狗,正合我意。可他若是敢动我的桃园,我绝不会留情。”,他停顿片刻打趣道,“话说他那身怪功夫与之前吴翼扮的女鬼相比,似乎厉害百倍,你打得过吗?”
叶澜双夹紧马腹,俊马像箭雨窜出?去,扔下句:“杀鸡焉用宰牛刀!”
说话之狂妄,后面的人愣了好半响才追上去。又觉这话耳熟,是他聂大?侠经常挂嘴边的,还真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。
一路上马不停蹄,一行人经过驿站时听到不少消息,说花夭将血凝宫全权交给燕行打理,血凝宫内部正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革。所有人都在习一种功夫,此功狠辣,练成者将拥有铜墙铁壁之身,刀枪不入。
燕行一路四处挑衅,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期间遇上几个走散的门派,皆被他的人满门屠杀!扬言要叶澜双提头去见。
“血凝宫的死士会吃人。”
此言迅速在大?江南北传得沸沸扬扬,一时间江湖人心惶惶,此等坏事以往从没有过,这种妖魔般的功夫也?让不少人闻风丧胆。
燕行与浓情他们里应外合,一路南下,将叶澜双引到南边。
如此又行走了半个月之久,双方发生过几次火力碰撞,却?都没出?主?力,三两次打斗下来,谁都没讨到好处。
奇怪的是燕行路过江南时,忽然不走了,随手灭了几家当地的名?门望族,强占人房屋,命底下门徒采办用品,大?有安家落户的趋势。
叶澜双也?就近落脚,当地武林听说盟主?大?人讨伐燕贼至此,纷纷来投,并?好吃好喝地招待着。
聂欢跟着沾光,向来秉持“既送之则用之”的原则,盛情难却?,他住得颇为自在。
舟车劳顿一月,气候越发寒冷。晚间叶澜双与人商议讨伐燕行相关事宜,他便缩在房里睡大?觉。这种无聊且枯燥的商讨,他素来没心肠参与,只等叶盟主?回来把结果说给他听就是。
燕行在江南一待就是两个月,临近年关也?不见有动静。
这天夜里,天上飘着鹅毛大?雪。叶澜双照旧去大?堂仪事,他前脚走,聂欢后脚便从窗户跳了出?去。
他徒步走在街头,行人匆匆,三三两两。
曾无数次踏足这个地方,却?没勇气逗留。只要一闭眼,脑海中就会出?现当年叶澜双跪着爬行的画面,那两条血带子,刺得人眼疼。
以前不敢面对这条街,是因为恨他离去,现在不敢面对,是因为太心疼他。他那么怕冷,当年还那么弱小。
而聂家旧宅,早也?面目全非,当年大?火燃了三天三夜,除了灰烬什么也?不曾留下。
多年过去,有人在上面新?盖了房屋,有酒馆,有茶楼……却?再?无”南莱山庄”四个赫赫有名?的匾额。
聂欢在纷飞的大?雪中站了好一会,脑海中闪过他跟小叶澜双跑过的走廊,翻过的围墙,父亲的责骂,母亲的叮嘱,夫子的之乎者也?……
一时间樯橹灰飞烟灭,往事如云烟成雨,再?回不去,再?难回去。
不知站了多久,直到阁楼上有道身形出?现,他玄影陡然闪过,转眼便去到楼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