赖松林问:“为什么?”
春蕊托腮,理所当然地说:“因为吃饭的这群人里,数他长得最好看,而且他刚搬来不久,看起来面生,梁竹云对他好奇。”
“是小女孩思考问题的方式。”赖松林见她理解的正确,点点头,安慰说:“不用紧张,也不要有压力,一条不过就多拍几条,刚开拍,演员进入状态慢很正常。”
宛如木桶效应,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。这部电影,假如各方均十分给力,那么荧屏呈现效果的高度,起码在赖松林看来,取决于春蕊的拉跨程度。春蕊知道,赖松林对她好声好气的劝导,实则出于他对她不放心的心理。
春蕊向来擅长看破不说破以及揣着明白装糊涂,她只当自己心思单纯,摆出一副感谢赖松林体谅的表情,说:“知道了,我会加油的。”
赖松林又调侃说:“干演实在不出效果的话,我让严文征站在镜头外,你看着他演。”
春蕊:“……”
她略有些无语,她其实很想大声告诉赖松林,严文征对她的性吸引力真没那么大,但这句真心话她万万不敢当着当事人的面挑明,当然,也不可以挑明。
她慢悠悠侧头看严文征,发现他竟然把烟掐灭了,余下的半截两根手指夹着,他把赖松林的调侃当了真,目光澄澈,看着春蕊,沉声说:“可以。”
俨然一副有求必应、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。
春蕊脑海里倏地蹦出两个小人,一个吐槽他好会装老好人,一个吐槽自己小人之心,不识好歹。
不过,话说回来,到底春蕊不了解他,她坦然地收下严文征的好意,客气道:“我争取不麻烦严老师。”
而事实证明,她也确实没有麻烦严文征。
聋子算是半个哑巴,梁竹云虽然呆,反应慢,但她不傻,她有自己的内心世界,而要观众感受到她的内心活动,不能通过台词说,就要通过捕捉“视像”引导观众体会情感的再表达。
春蕊正好擅长察言观色,平常一双眼睛就跟雷达似的,一刻不停地接收外在信号,只是少与人交流。
再加上,春蕊了解自己,知道自己眼睛向上睁,双眼皮挤成一道褶,会显出一丝精明的戾气,眼睛有了神韵,至少做到了一半的传情达意,起码保证观众在观影时不会出戏。
这个单纯的表演技术,她在戏剧学院已经学会了,这些年更是运用的越来越熟练。
赖松林作为导演,严文征作为经验丰富的演员,眼光毒辣,都看出她身上套着程式化的模板,只是幸运的是,她没有死用老师教授的表演技巧。
春蕊的表演,总体挑不出错,同样没好到令人鼓掌叫绝。
赖松林沉默一时,说:“这条先保留。”
接着拍下一幕,宋芳琴和春蕊的对手戏——宋芳琴骂骂咧咧走向春蕊,起手朝着她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。
涉及肢体冲突,彩排时,春蕊主动说:“真打吧,借位转镜头,太不真实了。”
宋芳琴也有此意,只是不好开口,她盯着她的脑袋,研究一下,说:“我偏一点,打你辫绳的位置,不至于太疼。”
春蕊不慎在乎说:“怎么顺手怎么来。”
宋芳琴:“那争取一条过。”
各部门准备,场记打板。
宋芳琴走入画面,边走边骂道:“又发呆,整天就知道……”
“咔——”赖松林拿着对讲突然疾言厉色起来,“春蕊!谁让你找镜头了,哪学来的臭毛病。”
春蕊怔了一下,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,面容严肃地说:“对不起!”
接着再来。
宋芳琴依旧原位置入画面,边走边说那句台词:“又发呆,整天就知道瞪着你那两只眼珠子发呆,你什么都看得见,怎么眼里就是落不到一点活儿呢!”
她走到定点,刚好把台词说完,接着起手一巴掌,但她打偏了,她把春蕊的辫子打飞,头发糊了春蕊一脸。
“噗——”模样有点滑稽,宋芳琴笑场,工作人员也有几个跟着笑。
春蕊不动声色的把头发撩到耳后,一旁的跟妆老师上来重新给她扎头发。
赖松林也急忙上前,重新设计动作路径:“宋老师,您稍微往右偏一步,打过去的力道向后。”
再拍,又NG。
春蕊的问题,她起了防备心,看向宋芳琴的眼神不自觉变得犀利。
赖松林提醒说:“春蕊,接了这一巴掌后,不要做反应,对于挨打你已经习以为常了,麻木一点。”
反反复复又来了好几条,赖松林终于说了:“过。”
宋芳琴慰问春蕊,指着她的脑袋道:“没事吧?”
“没有。”春蕊绷着脸颊肌肉,一摇头,随即往屋外走去。
而想出屋,必须要从监视器后穿过。
严文征坐在监视器后面,一直静默旁观这几条拍摄,春蕊从他身边掠过时,卷起一道风,他扭头,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多瞧了一眼。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