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椅子上看舞姬的男子顺口答道,“约莫是因为他那娘亲吧。”
红衣男子不解,“他娘又是何人?”
白衣男子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,摇头晃脑道,“他娘不是害了重病么?听说会传染,还连累着死了不少人,约莫就是因为这个吧。”
红衣男子抓了抓头发,愈加不解了,“害了病,用间院子隔起来不就成了?”
看舞姬的男子闻言白了他一眼,“王族说给世人听的多半都是借口,至于真相究竟为何,便不是你我能够打听的了。”
“我闻尉迟玹此人于数年前突然发迹,凭一沓《它山樱吹帖》崭露头角,跻身‘十四国公子’之列。后又绘《千岁图》《凉山月图》,书《吹狂诗》《子印》,名噪一时,墨宝也炽手可热。”
“三年前,他于宋国关山废墟拔剑一舞,自此名动天下,位列‘十四国公子’之首,各国王侯贵族纷纷相邀,可以说是十分传奇的人物了。”
“后来不知因何缘故,在梁国当了一段时日门客便被赶了出来。”
“这些年到处流落,也没个国家敢收他。”
一直默不作声坐着的蓝衣公子闻言面露惊色,“《千岁图》原是他画的?松针着色巧妙至极,其上人物衣着光泽细腻,我临摹一年,绘了不下二十余幅,仍是不知该从何下笔,今次能够见着真人,定要同他好好讨教一番。”
白衣公子嘲笑道,“不可能的,我试过了,他虽看起来无比知礼,骨子里却疏离的很,那眼神中的狠辣劲哦,可不是寻常出身之人能够拥有的。”
话音刚落,尉迟玹便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。
蓝衣公子赶忙从上座起身,迎了过去,态度熟络、热情不已,“尉迟公子,久仰大名,在下卫国苏植,斗胆请问《千岁图》的运笔手法,望公子能够不吝赐教。”
说完,从袖中掏出一根装毫笔用的竹筒,双手奉着,朝前递了递。
尉迟玹沉默片刻,眼见周遭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看着,只好伸手接过竹筒,走去桌案旁,提笔、蘸水,在摊开的白纸上随意勾了几笔,一根松枝跃然纸上。
蓝衣公子瞪大了双眼,模仿着尉迟玹的动作运笔,果然学的很像了,可到底还是少了一丝尉迟玹画下所独有的灵气。
白衣公子见尉迟玹搁笔,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,“公子可接受渊王的邀请了?”
尉迟玹躬身行礼,面上悬着一抹浅淡的笑意,“承蒙渊王厚爱,在下须得再考虑一段时日。眼下天色不早了,家母还在家中等着在下,先行告辞。”
说完,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客栈大门。
岑鬼二话不说追了上去。
尉迟玹并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兜兜转转去了一家布庄。
这个时辰的布庄里有很多客人,掌柜虽有心招待尉迟玹,却被前来买布的人呼来喝去,根本寻不到泡茶时机,只好同尉迟玹交待道,“公子定制的衣裳就在柜台后头,用绣花黑布包着的那个便是了,公子自己取吧,抱歉,抱歉,多有得罪。”
尉迟玹并不见怪,默默地从柜台里找到自己的包裹,系到肩上,在柜台付了欠款,便离开了布庄。
这一次总算是回家了。
岑鬼跟着尉迟玹进了屋中,看着后者将包裹卸下、打开,露出里头定制的崭新衣裳。一套总共有三件,分别是内衬、外套、罩纱。
内衬和外套用的是同一种料子,光泽很好,似是绸缎,通体黑色,用暗银勾勒着边角,衣裳上头没有太多浮夸的纹饰,只有边边角角的地方和衣摆处印了些图腾。
罩纱是披在外套上的,顾名思义,通体为纱,薄如蝉翼,上头绣着复杂的暗纹,却不会掩去外套的设计喧宾夺主,只会为之平添一缕朦胧的美感,收敛整个人的气场,使外套上的图案看起来不再那般张扬,可以说是整套衣裳的点睛之笔。
岑鬼觉得尉迟玹分外喜欢穿罩纱。
这或许与他的脾性有关。
尉迟玹并不知道屋中还坐着个岑鬼,合上窗后便低头去抽腰带,一层层脱掉衣裳。
不多时,便脱了个精光。
岑鬼上下打量着尉迟玹的身材,越看越是喜欢,越看越有些血气上涌。不过好在尉迟玹脱衣快,穿衣也快,不出片刻,便将一身新衣裳给拾掇好了。他提起袖子来左右看了看,却突然蹙眉,似是觉察出了什么不妥之处。
岑鬼心下好奇,正想凑近些看,便瞧见尉迟玹伸手从桌案上的木盒里取出一包针线,自行缝补起了衣料上的暗纹缺口。
待一切都收拾妥当,咬断线头,尉迟玹这才走去铜镜旁,重新编织起头上的发式。
岑鬼靠坐在茶几旁,全程捂着心口,面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。
不行了,他真的好想同尉迟玹诉情。
就算会被拒绝也没关系,他有足够的信心能让尉迟玹喜欢上自己。否则只能一直在旁默默看着,却没法将这般优秀的人儿拥入怀中,这样的日子简直比被天雷劈个几百几千次还要折磨啊!
思及此,正要动手施加显形术法,尉迟玹却突然转身走回桌案边缘,于岑鬼身后站定。他缓缓伸手,指尖恰从岑鬼的肩头与耳畔之间擦过,拾起案上一枚墨玉雕镂的挂坠。
岑鬼呼吸停滞,浑然忘我。
待到尉迟玹重新站直身子,岑鬼已经整个人都懵住了,就同在酒池肉林里生生泡了三天三夜一般,丢了三魂七魄,再分不清东西南北。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