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真吃了胡八郎三拳,禅心几乎毁于一旦,身后忽然传来一股轻柔却极为坚韧的托举之力,将普真从真气漩涡的疯狂撕扯中拉了出来,缓缓送回普济和宝瓶身边。
普真脸色灰败,浑身大汗淋漓,嘴唇哆嗦不止,眼光黯淡,正是境界下跌、禅心失守的症状。就在这时,几句揭语自普济禅师口中诵出:“无心于万物,万物未尝无。此得在于神静,彼失在于物虚。”
这几句揭语直击普真禅师内心最深处,如当头棒喝,将他从沮丧、失落、绝望、无奈等等各种负面情绪中扯将出来。普真禅师咳了口血沫子,盘腿而坐,左手指于天、右手叩于地,观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法世,入坏灭无常、畏苦、无我三法相,瞬间审查三法世之于自身的诸行法。
普真从头到脚金光通透,身后立现金身法相,这是阿罗汉金身大圆满、境界外溢的表象。过不多时,普真只觉心若洞明,过往一切历历在目,眼帘再睁时,眼前另一个“我”对膝而坐,我与另“我”合十互拜,礼毕后,另“我”化为一颗菩提子,飞入脑中,一闪而没。
普济微笑,点头道:“恭喜师弟,舍阿罗汉金身而证菩萨果,此为大机缘!”
宝瓶心下羡慕,也合十道:“恭贺师弟顿悟,今日起,我禅宗又多一位菩萨。”
普真脸上苍白尽去,气血尽数复原如初,缓缓站立起来,向着普济和宝瓶合十回礼:“多谢大师兄指点,谢过宝瓶师兄相助。”
对面胡老儿惊讶不已,啧啧道:“不错不错,大和尚天分极高,居然开了五识界,正了菩萨果,老头我倒是头一回见闻,当真开了眼界,此行不虚,此行不虚!”
普真今日被一个懵懂少年三拳打得金身不稳,实是平生大耻,好在他借此机缘,竟一举跨入菩萨境界,修为不知精进了多少。可正是因为勇猛精进如斯,才更加体会到对面懵懂少年的可怕之处,自忖就算证了菩萨果,可毕竟时日太浅,连菩萨境界的第一层行舍智的边都没摸到,再斗的话恐怕依然没有胜算。
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,对面一个看上去最弱的少年便已经如此厉害了,还没有出手的女子和老头又会高到什么地步呢?自己恐怕依然胜不了那少年,宝瓶修为尚在阿罗汉金身境界,就更加不济了,如今只有大师兄普济可以期许一二。这么一算下来,普真禅师发现,今日恐难善了。
他这边苦思脱身之计,胡老头那边继续笑吟吟道:“打来打去实在伤和气,现在既然打过了,那便罢手如何,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,听老头我一言可好?”
刚刚恶战两场,现在又要“罢手”,还说什么“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”,普真心中疑虑,搞不清对面这三人究竟意欲何为,当下沉住气,问道:“是我等鲁莽了,不知何方高人出山,恕贫僧等眼拙。”
胡老头笑嘻嘻摇头道:“不是什么高人,敝姓胡,那是我大闺女春娘,这是我家小子八郎。老头我就是一跑江湖唱曲的,当不得高人称呼。这次来嘛,其实也没什么事,主要还是来护送个道士。本来一路上好好的,也没什么事,你们佛门和道门的争斗,明夏之间的攻伐,与我这一家子都毫不相干,只是路上有个小和尚跑来截道,故此生出了许多事端。总之老头我也不罗嗦啦,别人我不管,你们要寻仇也好、滋事也罢,过些时日再说,现在哪里来便回哪里去,大家就当没见过。”
一听这姓胡的老头并没有将他们留下的意思,普真不禁松了口气,但却又有些不甘——朱七七他们就要进叶雪关了,过上一段时日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?因道:“胡施主,既然你们要护着的是那个小道士,那贫僧可答允你,到时不伤那小道士分毫便是,你看如何?出家人不打诳语,否则会下阿鼻地狱,胡施主尽管放心。”
胡老头摇头:“放心不下,确实放心不下。就算你答允了,到时候两边斗起法来,那小道士半分修为也无,要是被你们法力波及到,那是必死无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