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贞婉淡淡一笑:“昭容将我比李延年,倒是有许多的惶恐。再顾倾人国,那岂非我要成为陈宫之中的罪人了。”
“你是否能成为罪人,在于陛下如何做,何苦归结于深宫之中苦命的女子?”沈昭容这句话说出时,是淡淡的忧伤。
裴贞婉点了点头,道:“这话确如我所想,世间太多的人,动辄将亡国之名贯注于奸臣、妖妇、刁民一类的名头之上。却不知,若非主位之人昏庸、失察、妄信、骄奢,又如何能有乱世亡国的下场?”
这一番话两人心意相通,倒是极为舒畅,不由举了手中的茶盏,相视一笑而饮。
“那日与你一谈,我便知你定有大作为,果然,连陛下也极为赏识你。”放下茶盏,昭容温文而笑。
“昭容称赞,贞婉却有些愧受了,他日若昭容精心打扮起来,也依旧能光彩照人。”
“贞婉,这是你的闺名?”沈昭容缓声道。
“正是。”
“这名字倒是如你,以后我便唤你闺名如何?”
裴贞婉笑一笑,并不急着答话,沈昭容抬手为二人续了茶水,淡淡说道:“你用了些手段,走到了陛下身边,又尽力劝我,究竟为何?”
抬起茶盏送至唇边,亦是淡淡问道:“昭容可愿出山?”
沈昭容的神色动了动,一声轻笑,点头道:“我愿。”
裴贞婉起了身,用武将的礼躬了身,沉声道:“昭容不知我身份,不明我来意,却能信任,坦诚相待,贞婉今日在此,先谢过昭容!”
这一礼算是庄重,沈昭容却是有些意外,起身扶起:“我本也是为了心中所想,你这又是何必这般大礼。”
两厢回到席位坐下,裴贞婉方郑重道:“同昭容身份有异一样,我本名杨靖姝,家父杨翦,字仲起。”
沈昭容不由瞪了双眼,不可置信地问道:“你说的是,怀化大将军?”
裴贞婉抿嘴一笑:“是。”
这一消息来的太过于石破天惊,便是沈昭容这些年的心静平和,此刻也觉得犹如一声响雷炸在自己耳边,几乎不敢相信。复又看了看裴贞婉的神色,全无嬉闹畏缩之意。回忆起上次来此时,她曾提起的凤城战事,纵然是不敢相信,却也不得不将这事关联一处。
“你所说,确实是南蜀的怀化大将军,撼山军主帅杨翦?”
“确实是,祖父是先定远将军杨玄,我的兄长,是撼山军归德郎将杨靖岐。”
沈昭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,整理着脑中混乱的思绪:“你方才说,你本名杨靖姝,是杨翦的女儿,可我听说当年,杨家的人,都去了。”
裴贞婉咧了一丝惨烈的悲笑,一股伤痛之意攀上心口:“是,当年撼山军全军覆没,父亲与兄长战死在白水之畔,我的嫂嫂洛真自裁,舅父高家满门被屠,我当年仓皇出逃,活下来的,还有我的侄儿,哥哥的儿子,杨毅。”
这算是对当年的事合盘托出了,裴贞婉说完,静静地看着沈昭容的神色。她讲出这些之时,并不能断定会有何反应,此事可称之为一场豪赌。可她却不能不去赌,未来的结盟,需要的是相互绝对的信任,此时的坦诚相告,便成为了第一步的试探。
若能成,将是盟友,若不能成,便会成为第一个相对出手的敌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