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十八中午,刘义之一家带着三百部曲回到京口。
今年在寿征收的部曲不少,足有两千人。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安排在寿的农庄,刘义之此次南下,带了六百人,在芜湖留下了三百人加入刘平部,又带了三百来到了京口。人数太多,刘牢之把侍从队安排进了后院少年宿舍,那三百部曲则安排到学校里面去,方才勉强安顿下来。
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,到了下午,刘牢之在宴喜楼摆宴,为刘义之接风洗尘,请了刘和之、何靖、何穆和高素作陪。本来回到京口,应该是在家里摆家宴的,奈何现在家里为刘道芬出嫁的事太忙乱,各种布置不好轻动,外人更是不好进府,不得已只好选在宴喜楼。席间何穆的辈分最高,被众人推向首席,何穆说什么也不肯,只好让刘义之坐了首席,何穆则坐了次席,刘牢之在末座陪着。
高素这些子他忙着安排人从芜湖转运大批的农具和货物,刚回到京口。他第一次参加刘家的宴会,不过大家都是将门子弟,谈得比较投机。大家听刘义之讲一些在寿军中之事,都很羡慕,渐渐的,话题就谈到了不久前的北伐。
“谢都督单逃回,诸将只得各自引军而还,争相回退,各不相让,渐至溃败。一群群的溃兵散落民间,到处劫掠,江北是生民涂炭啊。”刘义之唏嘘道。
众人脸上都露出气愤的神色。
刘牢之接口道:“谢都督固然是高门名士,然与军事一途,却一窍不通。朝廷启用这等人来进行北伐,他威望不足以服众,又不善于抚绥众将,如此上下离心,就算对上燕军,也是有败无胜。只怕到时候逃回来的人,还不如现在的多!”
高素点了点头,赞同地道:“哥哥这话甚是。常言道:一将无能,累死诸军,说的正是这种人。”高衡因为北伐被贬,还失去了镇守之地,高素心里一直愤愤不平。
“是啊!他倒是转跑了,损失的却都是咱们将门子弟。他大不了去职了事,那些回不来的大兵和民夫,该找谁诉冤屈?”何靖气愤地道。虽然何容听从了刘牢之的建议,实力受损有限,却也因兵败受到牵连,降了军号,何靖自然气不过,这时候便出声附和高素。
一边的何穆却道:“诸位何必气愤如此,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。这些年朝廷几次北伐,大都是损兵折将,就这京口城里和对面的广陵,这些年折损了多少人?咱们命不好,没有生在高门大户里,在这里怨天尤人也没什么用处。”
“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?”刘牢之心里冷笑,嘴上却说道:“纵然改变不了什么,也不能哑口无声,只在心里鸣不平!我们军中子弟,不能没有了血!”
何靖却道:“什么时候咱们将门自己说了算就好了!”
何穆笑道:“那敢好。只是自来武将在朝廷上就受轻视,没有发言权……”
刘牢之插嘴道:“舅舅这话可说得差了!武将受到轻视,只是后汉以经取士以后的事,自秦汉以前,那可都是武将最有分量。岂不闻‘国之大事,在戎在祀’?”
何穆却不以为然:“话虽如此,眼下却非这样。世家名士占据朝堂,纵使不愿,武将子弟也只能依附于他们。”何穆的父亲何亮,眼下在桓温幕府之中,对于依附高门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。实际上晋国中央也无力控制地方政府,地方的刺史、军区的都督都是一些军阀,军队不能算是国家的。武将们各有其主,也并不直接向朝廷效忠。
刘和之劝慰道:“这等军国大事,也非我们几个人在席间能够决定的,不必为此争执。”他不好武事,也不愿意听到大家为此争论。
众人闻言,都叹了口气。刘牢之也觉得话题沉重,便挥手叫过侍从,耳语了几句。不一会儿,侍从端上来一个木盒。众人看着那木盒做的很精致,都不解地看着刘牢之。
刘牢之拿过木盒,向上推开,只见木盒里面,平平放着两瓶葡萄酒,两瓶葡萄酒中间的木格里,又放着两只高脚玻璃杯。
“大郎这是又酿得新酒?”刘义之问道。
刘牢之笑道:“是啊,这是今年刚酿出来的葡萄酒,在酒窖里放了半年,刚包装好,还没有上市,趁着今天为大哥接风洗尘的好子,请大家品一品。”
“自来葡萄酒,只能从西域购进。因为路途遥远,险阻重重,这价格自然就非常高,非一般人所能享受。我们一品汇的葡萄酒,比西域来的还要好些,诸位尝一尝就知道了。”说罢让侍从们分发红酒杯,给每位客人倒了一杯。
刘义之笑道:“自大郎酿白酒以来,咱们家的酒那是驰名远近,军中诸将皆是艳慕不已。”
高素附和道:“就是,现在桃花仙已经是世家名门宴客的标配了。会稽一郡每年卖出去的桃花仙便有五千斛。现在补充上这葡萄酒,大晋的高端用酒就都出自刘家了!”
“不然,”刘牢之谦逊地道,“米酒在中国流行了几千年,人们已经习惯了,绝非一时半刻能够淘汰的。这葡萄酒嘛,还是太贵,也不是一般民众喝得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