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扑到脸前,杜世闲的嘴里也吐出了鲜血。
只一击过,杜世闲就已站立不稳,趔趄了几步,终于还是瘫倒在了地上。
连日里失血过多,杜世闲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,此时只觉得似醒似睡地,只需闭上眼,便恨不得直接睡死过去。
可钟衣还在一招接一招地打过来,虽说他受了小谢的拼死一剑,此时早已重伤,可杜世闲也内力难使,体力不支,只能硬撑着挨打。
钟衣像是疯了一般,突然一把抓着杜世闲的脖子,将杜世闲拽到脸前,喷着血沫子狞笑起来。
“嘿嘿,你就要死了,本座给你个说遗言的机会。”
杜世闲眼神有些涣散,看着一身鲜血,都快要辨识不出面目的钟衣,张了张嘴,却只有喘息声。
钟衣像是很高兴,又笑了起来,还大咧咧地将耳朵贴在了杜世闲的嘴边。
“好好说哦,就这一句。是求饶,还是委托后事呢?”
杜世闲奔着血沫和口水,喘了好一会儿气,这才终于发出了声音,声音细若游丝地,却还是惹得钟衣笑出了声。
“田……田星原……田星原她还好吗?”
杜世闲只觉得天旋地转地,再回过神来,却发现自己竟躺在地上,扭头看去,钟衣竟从旁边走了过来。
杜世闲看着钟衣的脚步,突然分不清了刚才的问答,究竟是真实存在的,还是自己的幻想。
钟衣站在杜世闲的头顶,抖擞起手中的烂布来。
烂布中呼扇出了灰黄色的粉尘,地洞中无风,粉尘尽皆落在了杜世闲的脸上,可这粉尘只有一点,连杜世闲的脸都没遮完。
“这是田星原擅用的药,本座就用来送你一程。”
不消他说,杜世闲也已嗅了出来,这和田星原的体香一般无二,可数量太多,总闻不真切。
杜世闲又嘟囔起来,钟衣咧着嘴探过头来,正听见杜世闲微弱地问话。
“她……她怎么什么都给你啊?”
钟衣终于心感宽慰,伸出血手,拍着杜世闲的脸道。
“因为,田星原是本座享用过的人呐!”
不知是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太大,还是杜世闲已起了回光返照,竟突然坐起了身子,摆着胳臂打向钟衣。
钟衣也是重伤之身,竟没躲过这甚慢的一拳,竟被杜世闲一拳锤在了脸上。
钟衣独臂撑着身体爬起身来,一脚又踢向杜世闲的脸颊。
二人像是稚童一般,竟在这你一拳我一脚地乱打起来,出手间只凭本能,毫无武功路数的样子。
杜世闲淌着口水,瞪着身前的钟衣,人影越来越虚化,不一会儿,便只剩下一片红影了。
红影之中,又锤出一拳来,这一拳打得杜世闲稍微清醒了些,却正看到钟衣咧着的大嘴。
牙齿紧咬,血水顺着嘴唇淌了下来。
好像一匹野狼啊。
杜世闲看着身前红色的野狼,打着打着,自己像是也变成了野兽一般,偶尔摆出一拳,大多时候,却用上了利齿。
杜世闲“阿嗤”“阿嗤”地咬着嘴,看着野狼就在嘴边,可总也咬不到肉来,倒是咬得自己的牙齿略有些酸痛。
那野狼却声势迅猛地,离自己时近时远,却总能时不时地咬上自己一口,这一会儿下来,自己的脸上也镇痛不止。
终于,那野狼猛地飞身扑来,自己还抬着头防备着野狼的利齿,谁知胸前却突然一痛!
不知哪来的劲力,直把杜世闲撞到了地洞便的岩石之上。
杜世闲的脸贴着岩石,嘴里全是湿潮气和血腥味。
杜世闲无意识地咂摸了两下嘴,却突然感觉到,嘴里好像有些酒味啊。
像是焦渴的野兽寻见了水源,杜世闲如同上岸的鱼儿一般,嘴唇一张一合地,尽力吸吮着岩石上的酒味。
酒味越来越清晰,身后的野狼也不再进攻,杜世闲又是舌头一卷,终于舔舐到了一口清酒。
酒入喉,带着一丝温热。
杜世闲终于感觉到了身体内的炙热,突然像是被火炙烤着一般,“啊”得一声躺在了地上,睁大着双眼,却只能看到满目鲜红!
杜世闲不知道的是,刚才钟衣所丢洒的粉尘,正是田星原炼制的一味药粉。
这药粉遇酒则生,若是在饮酒时,捏下指甲盖般的药粉放入酒中,只三两杯,便能醉倒一个酒场老手,正是田星原挂念钟衣的心事太重,想要用来帮钟衣放松的药物。
可钟衣只欲击垮杜世闲的内心,竟把这药粉只当做田星原的敬奉,又全洒在了杜世闲的脸上。
而现在杜世闲舔舐着的岩石位置,正和“郭家酒庄”的村外酒窖,只一墙之隔。
杜世闲吸进了药粉,又碰到这岩石上,“郭家酒庄”仓库常年累月的堆积美酒,所浸透出的酒气,虽然只有酒味,但杜世闲吸得药粉太多,终于起了反应。
杜世闲醉了。
看着眼前的一片红光,杜世闲终于知晓了,什么叫做“醉生梦死”。
生时一醉,梦中便死。
杜世闲真像是要死了一般,仅剩的思绪,竟全用来回忆了。
杜世闲的眼中,红光之下,像是在走马灯一般,不停地现着画面。
钟衣的脚边,一块碎裂的古朴长剑,小谢戴满戒指的一只手,和,郭废的半个头颅。
小谢的惊天一剑,那从天而降的风采。
钟衣突然地回头,一头白发从天而降,一掌按在了钟衣的头颅之上。
郭废的尸首猛地向下一跪,一剑刺向钟衣的小腹之下。
十二个披甲之人踏马而来,从火焰中现出威势。